
“哥,求你救救急,家里真的快撑不下去了。”
电话里,林秀琴的哭声带着浓重鼻音,字字透着绝望。
我握着用了五年的旧手机,指尖摩挲着机身的划痕,心头一紧。
我每月有 8800 元退休金,本可以在三四线城市安稳度日。
但这三年多来,接济妹妹林秀琴一家,几乎成了每月一笔不小的额外开销。
“到底怎么了?慢慢说。”我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。,像往常一样准备倾听妹妹的难处。
林秀琴在电话那头不停地抽噎着,我正要开口说 “我来想办法”,手机屏幕突然亮起。
是外甥女的朋友圈更新,九宫格里,林秀琴抱着鲜花站在新车旁笑靥如花,配文写着 “恭喜妈妈喜提新车”。
我的手指瞬间僵住......
01
“大哥,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一把,家里真的快揭不开锅了。”
电话里传来林秀琴带着浓重鼻音的哭诉,那声音像一根细细的丝线,紧紧缠绕着陈建国的心脏,让他莫名觉得有些喘不过气。
他握着那部用了五年多、边缘早已磨得发亮的旧手机,手指无意识地在机身那道深深的划痕上反复摩挲。
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光线昏黄的落地灯,柔和的光晕洒在他花白的发顶,映出一圈淡淡的阴影。
“你先别急,慢慢说,到底出什么事了?”
陈建国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温和,就像过去每一次接到妹妹求助电话时那样。
坐在旁边沙发上缝补旧衣物的老伴赵兰,闻言抬眼看了看他,没有说话,只是手上穿针引线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,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奈。
“是小雅,她那个舞蹈培训班这阵子又不景气,这个月的课时费到现在都没发下来。”
林秀琴的哭声越来越大,断断续续地透过听筒传来,带着一股让人揪心的委屈。
“她爸厂里的情况你也知道,一直半死不活地吊着,每个月就发点基本工资够糊口。”
“这眼看着下个月的房租就要交了,还有小雅的辅导材料费也该结了,家里现在连两千块钱都凑不出来,我这心里堵得慌啊。”
“大哥,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了,我怎么有脸一次次跟你张口。”
陈建国静静地听着,目光缓缓扫过这个住了三十多年的老房子。
沙发罩还是六年前换的,原本的蓝色已经洗得发白,边角处甚至有些起球;客厅里的电视还是那种老式的厚重款,屏幕不大,画质也早已跟不上现在的潮流;阳台的推拉门轨道坏了快半年,开关时总会发出刺耳的“吱呀”声,他和赵兰一直没舍得花钱换新的。
他想起自己那份每月八号准时到账、八千八百块的退休金。
老伴赵兰的退休金少一些,五千三百块。
两个人加起来一万四千一百块,在这个三四线城市里,老两口若是安安分分过日子,本该是衣食无忧、宽裕从容的。
但这三年多来,接济妹妹林秀琴一家,几乎成了他每月固定的一笔不小的额外开销。
“大哥,你就当是借给我们的,等小雅拿到课时费,或者她爸厂里发了奖金,我们一定第一时间还你。”
林秀琴还在电话那头不停地抽噎着,重复着那句说了无数次的承诺。
陈建国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。
借?
这话妹妹已经说了不下十五回了,可哪一回真的还过?
不是外甥女小雅要报昂贵的兴趣班,就是妹夫王强厂里要搞内部集资,再不然就是家里的冰箱、空调这类大件电器“突然”坏了,急需更换。
每一次都有听起来十万火急的理由,每一次都说是“暂时的难关”。
他张了张嘴,那句“还差多少,我来想办法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。
就在这个时候,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,一条微信消息提示弹了出来。
是外甥女王雅的头像,一张加了粉嫩滤镜的自拍,笑得格外甜。
他下意识地点了一下,界面直接跳转到了朋友圈。
最新一条动态,正是王雅几分钟前刚发布的。
整整九张图片,排列成整齐的九宫格。
最中间那张,是王雅和她妈妈林秀琴的亲密合影,两人并肩站在一辆锃光瓦亮的银色小轿车前,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。
林秀琴怀里抱着一大束包装精致的粉色玫瑰,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,哪里还有半点刚才在电话里哭诉时的愁苦模样?
那条配文像一根烧红的针,狠狠扎进了陈建国的眼睛里:“为我最爱的妈妈打call!辛苦打拼大半辈子,终于喜提心仪座驾!以后副驾驶永远为妈妈留着,努力的意义,就是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呀!”
其他几张图片里,有闪亮的车标特写,有精致的内饰细节,还有几张是在宽敞明亮的4S店展厅里拍的庆祝照,背景中清晰可见“恭贺您成为尊贵车主”的红色横幅,旁边还有穿着工装的销售顾问在微笑道贺。
陈建国的手指瞬间僵住了,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。
耳边,林秀琴带着哭腔的絮叨还在继续:“大哥,你也知道,我就小雅这一个女儿,我怎么忍心看着她跟着我们受苦。”
“我们大人怎么熬都无所谓,可不能委屈了孩子,她正是需要花钱的时候。”
陈建国的目光死死锁在照片上妹妹那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上,再听着耳边这悲悲切切、仿佛下一秒就要活不下去的哀诉,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猛地窜起,顺着脊椎骨急速攀升,瞬间弥漫到四肢百骸,连头顶都感到一阵发麻。
电话那头的林秀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哥哥的沉默,还在自顾自地用更加哀戚的语气说着:“大哥,你看能不能先转七千块钱给我们应应急?就这一回,下个月我们情况肯定就好了,绝不麻烦你了。”
陈建国猛地吸了一口气,感觉胸口像是被一块湿透的厚棉絮死死堵住了,又闷又疼。
他张了张嘴,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“大哥?你还在听吗?是不是信号不好?”
林秀琴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,还有一丝被打断的不耐烦。
赵兰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,关切地望向他,用口型无声地问:“出什么事了?”
陈建国把手机从耳边拿开,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,他将那条刺眼的朋友圈截了图,然后将手机递到了赵兰面前。
赵兰接过去,只瞥了一眼,脸色瞬间沉了下来,像是蒙上了一层寒霜。
她抬起头看着陈建国,眼神复杂极了,里面有愤怒,有心疼,但更多的是一种“我早就提醒过你”的深深无奈。
“喂?大哥?能听见我说话吗?怎么没声音了?”
林秀琴的声音从尚未挂断的电话里传出来,那份不耐烦已经有些掩饰不住了。
陈建国重新把手机贴到耳边,努力压制住喉咙里那股不断上涌的梗塞感,他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,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、冰冷的平静。
“秀琴。”
他叫了妹妹的名字,干脆地打断了她那滔滔不绝的“苦难叙述”。
“哎?大哥,你说。”
林秀琴立刻应声,语气里带着惯有的、等待接收帮助的期待。
陈建国看着老伴赵兰那双早已看透一切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,缓慢而清晰地问道:“你刚刚说,家里连两千块钱都凑不齐了?”
电话那头,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只剩下微弱的电流杂音,以及一种仿佛被人骤然扼住喉咙般的、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几秒钟之后,林秀琴的声音才再次响起,带着明显的慌乱和一种强自镇定的、干巴巴的笑意:“是……是啊大哥,这不是……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嘛……你看这车的事儿……”
她似乎想赶紧解释新车的事情,但仓促之间,根本编不出一个能自圆其说的理由。
陈建国没有再给她任何组织谎言的时间,他直接按下了红色的挂断键。
听筒里传来短促而单调的忙音,嘟嘟嘟——
在突然变得异常安静的客厅里,这声音显得格外刺耳,像是一记小小的、却清晰的休止符。
陈建国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,向后重重地靠进沙发背里,闭上了沉重的眼皮。
赵兰把手机轻轻放回他面前的茶几上,幽幽地叹了口气,那叹息声里包含了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。
“现在,你总该看明白了吧?”
陈建国没有回答,但他的脑海里,却像不受控制地播放着一部快进的默片,闪过这三年多来的无数片段。
三年前,也是这样一个沉闷的夜晚,妹妹林秀琴第一次红着眼圈、提着两袋打折水果敲开了他家的门。
说妹夫王强的厂子可能要大裁员,小雅刚毕业工作还没着落,家里开销太大,希望大哥能稍微帮衬一把。
那时,陈建国刚退休没多久,每月拿到那笔在他看来颇为丰厚的退休金,正觉得年轻时忙于工作,对家人有所亏欠。
看着妹妹那副憔悴无助的模样,再想起早逝的父母临终前抓着他的手,反复叮嘱他要照顾好这个唯一的妹妹,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,当场就去银行取了九千块钱塞给她。
从那以后,几乎每个月,妹妹都会带着不同的、听起来一次比一次紧迫的理由来找他。
有时是电话,有时是直接上门,金额也从最初的九千,慢慢变成了七千、一万一,有时甚至更多。
陈建国不是没有犹豫和怀疑过。
他和赵兰年纪都不小了,身体也开始出现各种小毛病,总得留些钱以防万一,也想过稍微改善一下生活,出去旅旅游、看看风景。
但每次妹妹一哭,一提起小时候父母不在、兄妹俩相依为命的艰难日子,一搬出父母的临终嘱托,他那到了嘴边的拒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,心肠怎么也硬不起来。
赵兰委婉地劝过他好几次,说秀琴家可能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困窘,说小雅那孩子朋友圈里晒的衣服鞋子、包包化妆品,看着都不像是便宜货。
可他总是不愿意往深处想,总是下意识地为她们辩解。
他觉得那是老伴想多了,妹妹怎么会骗他呢?那可是他唯一的亲妹妹。
小雅那孩子,年轻姑娘嘛,爱漂亮,现在仿牌的东西做得那么真,买来充充场面也是有的,不能说明什么。
直到今天,直到他亲眼看到那辆在照片里闪闪发亮的新车,看到妹妹在鲜花簇拥下那发自内心的、毫无负担的灿烂笑容。
所有的自我安慰,所有的亲情滤镜,都在这一刻被现实无情地击得粉碎,露出了底下冰冷而丑陋的真相。
“那车……我看着可不便宜。”
赵兰拿起自己的老花镜和手机,对着刚才的截图仔细看了看,又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车标,“喏,查到了,这个型号,就算是入门款,全办下来怎么也得十八万出头。”
陈建国依旧闭着眼,嘴角却难以控制地扯出一抹极其苦涩的弧度。
十八万出头。
他每个月精打细算,从自己和老伴的吃穿用度里一点点省出七千、九千地给妹妹,三年多下来,零零总总,竟然也给了有差不多二十万了。
原来,他省吃俭用抠出来的钱,不是帮妹妹渡过了什么生死难关,而是帮妹妹家提前实现了“提升生活品质”的梦想,直接开上了十八万多的新车。
他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出此刻妹妹一家可能正在上演的场景:妹妹可能会惊慌失措地责怪女儿不该乱发朋友圈,小雅可能会抱怨妈妈说话不注意、露了馅,然后,她们肯定会立刻开始紧急编造理由,试图弥补这个巨大的漏洞。
比如,车是贷款买的,首付是找别的亲戚朋友凑的;或者,是妹夫走了狗屎运中了什么奖;再不然,就是哪个有钱的远房亲戚突然慷慨资助。
总之,她们必须、也一定会迅速制造出一个听起来合情合理的故事,来继续维持她们那摇摇欲坠的“困难户”人设,来继续从他这个“好说话”的哥哥这里,稳定地、持续地榨取名为“亲情”的供养。
“你心里……现在是怎么想的?”
赵兰的声音将他从纷乱而痛苦的思绪中拉了回来。
陈建国睁开眼,望着天花板上一道因为潮湿而蜿蜒的细小裂纹,那裂纹此刻在他眼里,像极了一张无声嘲讽的网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
他实话实说,声音干涩,心里像是堵着一团浸满了水的棉花,沉甸甸的,除了被欺骗的愤怒和难堪,还有一种更深沉、更绵长的悲哀。
为那份被精心利用和肆意挥霍的兄妹亲情,也为他自己这三年多来的盲目、轻信和那份近乎愚蠢的善良。
“上回你老同事张师傅是不是跟你提过,看见王强跟人在‘福满楼’吃饭?”
赵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,提醒道。
陈建国模糊的记忆被唤醒了。
好像是四个月前,退休前同一个车间的好友张师傅跟他随口说过一句,说在市中心那家以价格不菲出名的“福满楼”门口,碰见他妹夫王强和几个穿着体面的人走出来,几个人都是满面红光,看着像是刚享用完一顿美餐,手里还提着高档烟酒礼盒。
当时他听了也没太往心里去,只是下意识地觉得,那大概是厂里为了维系客户不得不进行的应酬,妹夫或许也是身不由己。
现在把这些碎片拼凑起来想,恐怕根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“应酬”。
手机又嗡嗡地震动了两下,屏幕自动亮起,是林秀琴发来的微信消息,长长的一大段文字,几乎占满了整个对话框。
“大哥,你刚才怎么突然就把电话挂了?是不是生我气了?大哥,你可千万别误会啊,那车是小雅她爸他们厂里一个合作方,之前欠了货款实在还不上,就用这辆车抵了一部分债,是辆二手的,看着新罢了,真没花几个钱。小雅那孩子年轻不懂事,虚荣心强,非要拍照片发到朋友圈去显摆,我已经说过她了。咱们家的情况你还不清楚吗?是真的太难了,难到快过不下去了。大哥,你就再帮我们这一回,就最后一回,行不行?我保证,以后再也不麻烦你了!”
陈建国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这条消息,每一个标点符号,都仿佛经过了精心的斟酌和算计。
二手车?抵债?最后一回?
他几乎能隔着屏幕,“听”到妹妹在打字时,那种唯恐失去这棵稳定“摇钱树”的焦灼心情,以及大脑飞速运转编织借口的紧张感。
放在从前,他看到这样“情真意切”又“走投无路”的诉说,只会感到心疼和一种身为兄长的责任,迫不及待地想为她分担。
可现在,这些熟悉的字眼只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,一种被虚伪紧紧包裹的窒息感。
他没有回复任何一个字,直接长按电源键,将手机彻底关机,然后屏幕朝下,“啪”地一声轻轻扣在了玻璃茶几上。
“她又说什么了?”
赵兰问道,语气里没什么意外。
陈建国近乎麻木地把那条消息的内容复述了一遍。
赵兰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,带着明显的嘲讽:“哼,编故事倒是一把好手,反应真够快的。二手车?抵债?她怎么不干脆说是捡来的?”
“你说,她们家……到底图个什么呢?”
陈建国像是在问赵兰,又像是在问那个糊涂了三年的自己,“我有多少家底,她们难道心里没数吗?就靠着这点退休金过日子,值得她们这样费尽心机、连脸面都不要地来骗?”
赵兰看着他,眼神里带着一种混合着心疼和早已预见的了然:“图什么?图你心软,图你重情,图你抹不开亲兄妹的面子!至于家底,她们恐怕早就觉得,我们两个老家伙吃不了多少用不了多少,剩下的钱,合该就是她们的!你给,是天经地义;你不给,倒成了你的不是!”
陈建国的心像是又被浸到了冷水里,沉沉地往下坠。
是啊,或许在妹妹一家的认知里,他这个哥哥的退休金,早就成了她们家庭预算中一项固定的、可靠的“额外收入”了。
所以才能如此心安理得、毫无负担地一边开着崭新的车子享受生活,一边对着他哭天抢地表演艰难。
这时,玄关处传来了钥匙插入锁孔、轻轻转动的声音。
是儿子陈磊周末照例带着妻儿回来吃饭了。
儿媳苏敏手里提着几个装着新鲜蔬菜的塑料袋走在前面,小孙子乐乐蹦蹦跳跳地冲进客厅,像颗小炮弹一样径直扑进陈建国怀里,仰起圆乎乎的小脸,脆生生地喊:“爷爷!”
陈建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,有些僵硬地抬手摸了摸孙子毛茸茸的头顶。
陈磊跟在后面,一眼就察觉到父亲脸色不对,那笑容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和灰败,他换了鞋走过来,关切地问:“爸,您怎么了?脸色这么差,是不是身体不舒服?”
赵兰快人快语,带着尚未平息的怒气说道:“还能怎么?让你那个好姑姑给气的!阴魂不散!”
陈磊的眉头立刻皱紧了,形成一个深深的“川”字:“她又来要钱了?这次是什么理由?”
陈建国重重地叹了口气,仿佛这一口气叹出了胸腔里所有的郁结,他没有说话,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。
赵兰拿起陈建国扣在茶几上的手机,按亮屏幕,找到那条还没来得及退出的朋友圈截图,直接递到了儿子和儿媳面前:“你们自己瞧瞧吧,看看人家这日子过得,再看看我们!”
陈磊和苏敏凑在一起,仔细看完了那九张光鲜亮丽的照片,还有下面那条与画面形成绝妙讽刺的配文。
苏敏的脸色首先就变了,她性子比较直,心里藏不住话,当即就忍不住提高了声音:“爸!这您还看不明白吗?这车明明就是全新的!您看这4S店的背景,还有这提车仪式!什么抵债的二手车,骗三岁小孩呢!小雅前两个礼拜还跟我发微信,炫耀她新买的一个香水套盒,说是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,一套就好几千!我当时心里就犯嘀咕,她们家不是一直嚷嚷着穷得揭不开锅吗?哪来的钱买这些?”
陈磊的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,他看向父亲,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:“爸,这三年多,您前前后后补贴了姑姑家多少钱,我和妈心里大概都有数。我跟您说过不止一次,姑姑家根本没那么困难!小雅那个工作,我侧面打听过,收入在她这个年龄段里绝对不算低!姑父那个厂子,我也问过业内的人,虽然效益一般,但维持基本工资和运转绝对没问题!她们就是吃准了您心软,吃准了您放不下早逝的爷爷奶奶的嘱托!”
小孙子乐乐虽然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,但能感觉到屋子里原本温馨的气氛变得紧张严肃起来,爷爷和爸爸妈妈的表情都很难看,他怯生生地拉了拉陈建国的衣角,小声问:“爷爷,是谁欺负你了吗?乐乐帮你打他!”
孩子天真无邪的话语和那份毫不掩饰的维护,像一根柔软的针,轻轻刺中了陈建国内心最柔软也最愧疚的地方。
他给妹妹的那些钱里,有多少是原本可以给孙子买更多有趣的绘本、更安全的益智玩具、带他去更好玩的地方见识世界的?
有多少是原本可以兑现早就答应老伴的、去云南大理住几天、看看苍山洱海的承诺?
他自己一件衬衫穿了四年,袖口都磨得起毛了也舍不得扔;老伴想换个功能全一点的破壁机,看了好几次都因为价钱犹豫着没买;他们却把省下来的钱,大把大把地拿去给外甥女买奢侈品、给妹妹家添置价值十八万的新车?
这简直荒谬得像一场噩梦,而他自己,就是那个沉浸其中、自欺欺人了三年的梦中人。
“爸,这次您无论如何不能再心软了!”
陈磊的语气斩钉截铁,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,“这钱,从今天起,一分都不能再给了!她们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求助,这是把您当成长期的提款机,当成了彻头彻尾的冤大头!”
苏敏也连连点头,语气恳切:“是啊爸,您得把自己的态度亮出来,把底线划清楚。要不然,她们会觉得您好欺负,会变本加厉、没完没了的。”
赵兰看着沉默不语的丈夫,问出了那个最关键、也最残忍的问题:“老头子,你自己想清楚,这个妹妹,往后……你还打算怎么处?”
陈建国的心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煎,又被扔进冰水里浸,乱糟糟地疼,也冷冰冰地空。
一边是血脉相连、共同度过艰难童年的亲妹妹,是父母临终时沉甸甸的托付,是几十年来剪不断的亲情牵绊。
一边是赤裸裸的、持续三年的欺骗和利用,是家人被忽视的委屈和心疼的目光,是自己像个笑话一样被愚弄的难堪。
手机屏幕又微弱地亮了一下,大概是关机前最后的电量支撑着显示了新消息提示,这次,是王雅发来的。
陈建国重新开机,点开了那条消息。
“舅舅,您千万别生我妈的气呀!都是我不好,我不该没跟家里商量就乱发朋友圈的!那车真的真的不值什么钱,就是看着还行。舅舅,我妈最近身体也不怎么舒服,去医院看了,医生说有点心律不齐,不能受刺激,情绪不能太激动。您就看在她是你亲妹妹、身体又不好的份上,再帮帮我们吧!求求您了!”
陈建国定定地看着这条消息。
心律不齐?不能受刺激?
这又是在增加新的、更重的筹码吗?
用健康,甚至用可能的生命危险来博取同情,来加重他内心的愧疚感?
如果他刚才没有亲眼看到那条颠覆一切的朋友圈,如果他不是已经从自欺欺人中惊醒、开始用理智审视这一切,听到妹妹“心脏不好”、“不能受刺激”,他肯定会心急如焚,愧疚感和责任感会瞬间淹没他,恐怕不等妹妹再多说,就会迫不及待地把钱转过去,还要加倍,生怕耽误了妹妹的“病情”。
可现在,他只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里蔓延开来,瞬间包裹了全身。
为了钱,亲情竟然可以扭曲到这种地步,算计竟然可以如此精准、如此冷酷地打在一个人最在意、最无法割舍的软肋上。
他抬起头,目光缓缓扫过围在自己身边的老伴、儿子、儿媳,还有怀里仰着小脸、满眼依赖和懵懂的孙子。
他们的眼神里,是毫无保留的、真诚的关切和担忧,是与他休戚与共的紧密联结。
而电话和信息那头,那所谓的“至亲”,只剩下一轮又一轮精心设计的索取,和包裹在甜言蜜语或眼泪哀叹下的、冰冷的算计。
一个念头,在他混乱而痛苦的脑海中,逐渐变得清晰、坚定,如同破开迷雾的灯塔。
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
为了这些真正爱他、他也深深爱着的家人,也为了他自己那所剩不多、理应平静安宁的晚年时光。
他必须做出改变,必须划清界限。
他重新拿起手机,看着王雅发来的那条“情真意切”的消息,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方悬停了很久,仿佛在权衡,又像是在积蓄力量。
然后,他缓缓地、一个键一个键地,敲下了一行回复。
“小雅,车的事,我知道了。”
“你妈妈身体具体是什么情况?严重的话,需要我帮忙联系市里好一点的医院和专家吗?”
他没有提钱,一个字都没有提,仿佛根本没有看到那句“再帮帮我们”的请求。
他想看看,在他不再按照她们设定的剧本走之后,对方接下来,还会演出怎样的一场戏,还会拿出怎样的“新道具”和“新台词”。
而他自己,是时候彻底清醒,从这场由贪婪和自私编织、用亲情作为伪装的漫长骗局里,走出来了。
消息发送成功。
陈建国几乎能想象到,电话那头的妹妹和外甥女,此刻一定正凑在一起,焦急地商量着对策,揣摩着他这条回复背后的含义,慌乱地寻找着新的突破口。
她们会如何回应呢?
是继续编织更完美、更难以验证的谎言,还是察觉到他的变化,暂时退却?
抑或是,干脆恼羞成怒,撕破那层温情脉脉的伪装?
陈建国不知道,但他知道,从按下发送键的这一刻起,他不会再轻易被她们的眼泪、谎言和所谓的“亲情”所绑架,所左右。
他要一点点地,把属于自己和家人的、平静踏实的生活,重新夺回来。
客厅里很安静,只有小孙子摆弄一个旧玩具小汽车发出的轻微轱辘声。
赵兰、陈磊和苏敏都看着他,目光里有担忧,有支持,也在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决定。
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,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,透过玻璃窗,在房间里投下温暖的光斑。
陈建国深深地、缓慢地吸了一口气,再缓缓吐出,感觉胸口那股憋闷了许久的、沉甸甸的郁结之气,似乎随着这个动作,正在一丝丝地消散。
他看了一眼窗外闪烁的霓虹,语气平静地,对围在身边的家人说:“先吃饭吧。”
“菜都快凉了。”
“这件事……我心里已经有打算了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,甚至有些沙哑,但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、令人安心的坚定。
赵兰和儿子儿媳飞快地对视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欣慰,以及深深的期待。
厨房里传来保温电饭煲的提示音,米饭的香味混合着桌上菜肴的味道,弥漫在空气里,那是真实而温暖的人间烟火气。
小孙子也从陈建国怀里抬起头,奶声奶气地催促:“爷爷,吃饭饭!乐乐肚子咕咕叫了,要吃两碗!”
陈建国低下头,看着孙子亮晶晶的眼睛,脸上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、带着暖意的笑容。
他伸手,轻轻握住了孙子柔软的小手。
“好,爷爷陪乐乐一起吃,看我们乐乐能不能真的吃两碗。”
站起身,牵着孙子走向餐厅的时候,陈建国在心里,默默地、坚定地对自己说:陈建国,你糊涂了三年多,是时候,该彻底清醒了。
为了这些真正值得你付出、也真心为你着想的人。
至于那对母女,他的眼神微微暗了暗,但步伐依旧沉稳。
她们最好,适可而止,别再试图来挑战他最后的底线,和这份他刚刚寻回的、守护家人的决心。
02
几天后的一个下午,陈建国正在书房整理旧报纸,手机屏幕亮了起来。
是林秀琴发来的微信,只有简短一句话:“大哥,明天我和小雅过去看看你和嫂子,方便吗?”
没有电话里惯常的哭腔,也没有长篇大论的诉苦,平静得有些反常。
陈建国看着这条消息,心里那根刚刚松弛一点的弦,又微微绷紧了。
他知道,该来的,总会来,躲是躲不掉的。
他回复了“可以”两个字,然后将手机放在一边,却再也没有心思整理报纸,脑海里反复琢磨着妹妹母女俩上门的意图。
第二天上午,门铃准时响起。
陈建国起身去开门,林秀琴和王雅站在门外。
林秀琴穿了一件半旧不新的米色外套,脸色刻意显得有些黯淡,没怎么化妆,头发也只是简单扎起,眼角似乎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血丝,像是真的连日操劳、忧心忡忡。
王雅则站在母亲侧后方,穿着入时的卫衣和牛仔裤,脸上妆容精致,口红是当下流行的色号,只是眼神有些躲闪,不敢直视来开门的陈建国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。
“大哥。”
林秀琴喊了一声,声音干涩,带着几分刻意的虚弱。
“舅舅。”
王雅跟着小声叫了一句,声音低得像蚊子哼。
“进来吧。”
陈建国侧身让开,语气平淡,没有多余的寒暄。
赵兰从厨房走出来,擦了擦手,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是点了点头,算是打过招呼,便又转身回了厨房,继续忙活,刻意拉开了距离,显然还没从之前的事情里释怀。
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凝滞,空气仿佛都变得沉重起来。
林秀琴在沙发上坐下,双手有些无措地放在膝上,眼神飘忽不定,一会儿看向茶几上的水杯,一会儿瞟向墙上的挂钟,就是不敢与陈建国对视。
王雅则挨着母亲坐下,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机壳,那是一个印着奢侈品牌logo的新款,看着就价值不菲。
“哥,嫂子……”
林秀琴先开了口,声音依旧带着刻意营造的虚弱,“上次电话里,是我不好,没跟你说清楚车的事情,惹你生气了。”
她顿了顿,偷偷抬眼观察着陈建国的反应,见他没什么表情,只好继续说下去,语气变得更加哀戚:“那车,真的是抵债来的。”
“那个客户破产了,实在拿不出钱,就用这辆库存车抵了部分货款。”
“看着新,其实手续上还有点麻烦,过户都折腾了好久,前几天才刚办完。”
“哦。”
陈建国放下茶杯,应了一声,听不出任何情绪,“麻烦解决了就好。”
“解决是解决了,可是……”
林秀琴话锋一转,眼圈又开始泛红,声音里的哭腔也适时地冒了出来,“为了处理这车的手续,家里最后一点积蓄也搭进去了,还跟别人借了点钱垫进去。”
“现在,家里是真的空了,连买菜的钱都快没了。”
“小雅她爸厂里这个月工资又延迟发,说是资金周转不开,小雅的培训班也裁了几个课时,收入又少了一大截。”
她又开始重复那些熟悉的、关于经济困难的说辞,细节比电话里更丰富,甚至具体到了柴米油盐的开销,语气比上次更绝望,仿佛下一秒就要活不下去了。
王雅适时地抬起头,眼眶也红了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小声补充:“舅舅,我妈这几天都没睡好,天天晚上翻来覆去地为钱发愁,头发都白了不少。”
“我知道我不该乱发朋友圈,是我不懂事,我错了,您骂我、打我都可以,但您别不管我妈啊,她身体本来就不好,再这么熬下去,我真怕她撑不住。”
母女二人一唱一和,配合默契,试图再次用亲情和惨状软化陈建国。
若是从前,看到妹妹和外甥女这副模样,陈建国早就心软了,哪怕自己省吃俭用,也会想着帮她们一把。
但此刻,他只是静静地听着,目光掠过林秀琴外套里那件质地精良、明显是新款的羊绒衫,那细腻的手感和精致的走线,绝对不是几十块钱能买到的便宜货。
他又看向王雅手腕上那只小巧却价值不菲的智能手表,屏幕还在时不时地亮起,显示着各种功能提示,之前他在商场见过同款,售价要好几千。
这些细节,在真相揭穿后,变得如此刺眼,像一根根细小的针,不断刺痛着陈建国的心。
“秀琴。”
等她们说得差不多了,陈建国才缓缓开口,打断了她新一轮的诉苦。
林秀琴和王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立刻停下话头,齐刷刷地看向他,眼神里满是期待,仿佛就等着他松口答应给钱。
陈建国没有看她们,而是起身走进书房,片刻后拿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笔记本走了出来,轻轻放在茶几上。
“这是什么?”
林秀琴下意识地问,心里莫名升起一丝不安。
“这是我这三年多来,给你们家转账、送钱的所有记录。”
陈建国的声音依旧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每一笔钱的日期、金额、转账方式,甚至你们当时说的理由,我都记在这里了。”
他翻开笔记本,第一页就清清楚楚地写着三年前第一次给钱的记录:“XX年XX月XX日,林秀琴称王强厂子裁员、王雅待业,给现金9000元。”
往后翻,密密麻麻的字迹铺满了一页又一页。
“XX年XX月XX日,林秀琴称王雅报进修班,转账7000元。”
“XX年XX月XX日,林秀琴称王强厂里集资,转账11000元。”
“XX年XX月XX日,林秀琴称家里冰箱损坏,转账5000元。”
……
每一笔记录都详实清晰,甚至有些还附上了转账截图的打印件,夹在笔记本里。
林秀琴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,眼神躲闪着不敢去看那本笔记本,嘴唇嗫嚅着:“大哥,你……你怎么还记这个?”
“为什么不记?”
陈建国抬眼看向她,目光锐利如刀,“我一开始没想着要你们还,记下来只是想让自己心里有数,可我没想到,这些我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,没帮你们渡过什么难关,倒是帮你们买了十八万的新车,买了限量版香水和名牌包。”
王雅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,下意识地把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往袖子里缩了缩。
“大哥,你误会了,那些东西真的不是……”
林秀琴还想辩解,却被陈建国直接打断。
“误会?”
陈建国冷笑一声,拿起手机,打开早已准备好的相册,“我这里有张师傅拍的照片,四个月前,王强在‘福满楼’请客吃饭,桌上摆的是飞天茅台,手里提的是中华烟,这就是你说的‘厂里效益差,只发基本工资’?”
他把手机递过去,照片里王强和几个朋友举杯畅饮,满面红光,身边还放着几个高档礼品盒,哪里有半分窘迫的样子。
林秀琴的眼神彻底慌了,手都开始微微颤抖。
“还有这个。”
陈建国又点开另一个文件夹,里面是苏敏转发给他的、王雅朋友圈的截图,除了那辆新车,还有她晒的各种奢侈品:“这是你说的‘仿牌充场面’?小雅前阵子晒的那个香水套盒,我托人问过,光代购费就要两千多,正品价格近万,这也是仿牌?”
“还有你身上这件羊绒衫,”
陈建国的目光落在林秀琴身上,“我上周陪赵兰去商场,在专柜见过同款,打完折还要八千多,这就是你说的‘家里连买菜钱都快没了’?”
一连串的质问像重锤一样,狠狠砸在林秀琴和王雅心上。
林秀琴的脸色从煞白变成铁青,再变成通红,最后一言不发地低下头,双手紧紧攥着衣角,指节都泛了白。
王雅更是手足无措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却不敢掉下来,她没想到,舅舅竟然调查得这么清楚。
“大哥,我们……我们也是有难处的。”
林秀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,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,“小雅年纪大了,要谈恋爱、要结婚,不得攒点嫁妆吗?王强厂里虽然能发基本工资,但以后养老、看病都需要钱,我们也是为了以后打算。”
“为了以后打算,就要骗我的钱?”
陈建国的声音陡然提高,带着压抑了三年多的愤怒,“我和赵兰也有以后,我们也需要养老、看病,我们的钱就不是辛苦赚来的吗?我一件衬衫穿四年,赵兰想买个破壁机犹豫了半年,我们省下来的钱,是让你们这么挥霍的吗?”
这时,赵兰从厨房走了出来,手里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,放在桌上,冷冷地说:“秀琴,不是我们狠心,是你们做得太过分了。”
“我早就提醒过建国,说你们家不像看起来那么困难,可他念着兄妹情分,一次次心软,可你们呢?得寸进尺,把他当冤大头耍。”
“那十八万的车,就算是抵债来的,你们有那个闲钱办手续、买鲜花庆祝,就没那个钱还我家建国一点?”
林秀琴被说得哑口无言,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,这次不是装的,而是带着恐慌和羞愧。
“大哥,嫂子,我知道错了,我们不该骗你们。”
她拉着王雅,“噗通”一声跪倒在陈建国面前,“求你们再给我们一次机会,那些钱我们一定还,我们分期还,好不好?”
王雅也跟着跪下,哭着说:“舅舅,舅妈,我错了,我不该乱发朋友圈,不该贪图虚荣,求你们原谅我们这一次。”
陈建国看着跪在面前的母女俩,心里没有半分心软,只有深深的失望。
“起来吧,跪着也没用。”
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,“我今天把这些拿出来,不是要逼你们还钱,而是要告诉你们,从今天起,我们之间的经济往来,到此为止。”
“你们的日子过得好,我不羡慕,也不嫉妒,但你们不能靠着欺骗亲情来过日子。”
“父母临终前让我照顾你,我做到了,可我照顾的是讲道理、懂感恩的妹妹,不是一个只会欺骗和索取的白眼狼。”
林秀琴和王雅愣在原地,没想到陈建国态度这么坚决。
“大哥,你不能不管我们啊,我们是亲兄妹啊!”
林秀琴哭喊道,试图用亲情绑架他。
“亲兄妹也得讲良心。”
陈建国站起身,“你们要是还想好好处这份亲情,就别再提钱的事,以后逢年过节走动走动,我欢迎。”
“但如果你们还是想着算计我、欺骗我,那这份亲情,不要也罢。”
就在这时,门铃又响了起来。
陈建国皱了皱眉,起身去开门,门外站着的竟然是王强。
“姐夫,我听说你找秀琴和小雅,就过来看看。”
王强脸上堆着笑容,可看到客厅里的气氛不对,林秀琴和王雅还跪在地上,笑容瞬间僵住了。
“你来得正好。”
陈建国侧身让他进来,“有些事,也该让你知道。”
王强走进客厅,看到茶几上的笔记本和陈建国手机里的照片,再看看妻子和女儿的模样,心里顿时明白了大半,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。
“姐夫,这…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“怎么回事?你问问你的好妻子和好女儿。”
赵兰在一旁说道,“她们这三年多,一次次欺骗建国,拿他的退休金当提款机,买新车、买奢侈品,却转头告诉建国家里连买菜钱都没有。”
王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,他虽然知道妻子经常找大舅子要钱,但没想到竟然骗了这么多,还买了车。
“秀琴,这到底是真的?”
王强看向林秀琴,语气里带着愤怒。
林秀琴哭着点了点头:“我也是为了这个家,为了小雅……”
“为了这个家?”
王强气得浑身发抖,“我们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,但也不至于揭不开锅!我每个月工资按时发,小雅的工作也不错,你为什么要一次次去骗大舅子的钱?”
他转向陈建国,深深鞠了一躬:“姐夫,对不起,这件事是我们家不对,是秀琴糊涂,我代她们向你道歉。”
“那些钱,我们一定还,我现在就回去筹钱,尽快把钱还给你。”
林秀琴和王雅都愣住了,她们没想到王强竟然会是这个态度。
“王强,你……”
林秀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。
“我什么?”
王强瞪了她一眼,“我们做人得讲良心,大舅子对我们这么好,你却这么骗他,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?对得起死去的岳父岳母吗?”
原来,王强早就对林秀琴频繁向陈建国要钱的事情颇有微词,只是碍于夫妻情分,一直没多说。
今天他刚好路过附近,想着过来看看,却没想到撞破了这么大的骗局。
他深知陈建国的为人,也知道这些钱是他和赵兰省吃俭用攒下来的,心里满是愧疚和愤怒。
“姐夫,你放心,这笔钱我们一定会还,不管是分期还是我出去找兼职,都一定会把钱还清。”
王强的态度十分坚决,“以后秀琴再也不会找你要钱了,我们家的日子,我们自己过,再也不麻烦你了。”
林秀琴看着丈夫坚定的态度,又看看陈建国冰冷的眼神,知道这次是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,瘫坐在地上,失声痛哭起来。
王雅也跟着哭了,这次的眼泪里,有羞愧,有害怕,也有一丝后悔。
陈建国看着眼前的一幕,心里五味杂陈。
他没想到,最后竟然是王强站出来主持公道,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。
“钱的事情,不急。”
陈建国沉默了片刻,说道,“我不是非要你们立刻还清,但我希望你们能明白,亲情不是用来欺骗和利用的。”
“我给你们一年的时间,慢慢还,不用有太大压力,但我有一个条件。”
“什么条件?”
王强立刻问道。
“以后不准再用任何理由向我或者我的家人借钱,也不准再编造谎言欺骗我们。”
陈建国的语气十分严肃,“如果你们做不到,那我们之间,就再也没有任何亲情可言了。”
“我们能做到!我们一定能做到!”
王强连忙点头,拉着林秀琴和王雅,“快,谢谢姐夫。”
林秀琴和王雅哽咽着说了声“谢谢大哥”,声音里满是愧疚。
“好了,你们先回去吧。”
陈建国挥了挥手,“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过日子,别再想着走歪门邪道了。”
王强扶着林秀琴,拉着王雅,狼狈地离开了。
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,赵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:“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。”
陈建国点了点头,拿起桌上的笔记本,轻轻合上。
“是啊,总算是清醒了。”
他的心里虽然还有些感慨,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。
这件事之后,陈建国和赵兰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轨。
他们不再省吃俭用想着接济别人,而是开始规划自己的晚年生活。
陈建国报名了老年大学的书法班,每天去学习书法,修身养性;赵兰则加入了社区的广场舞队,和朋友们一起跳舞、聊天,日子过得充实而快乐。
他们还兑现了之前的承诺,带着小孙子乐乐去了云南大理,看了苍山洱海,拍了很多照片,留下了美好的回忆。
乐乐的绘本和玩具多了起来,赵兰也终于买了心仪已久的破壁机,家里的阳台推拉门也换成了新的,整个家都变得更加温馨舒适。
而林秀琴一家,也确实没有再找过陈建国要钱。
王强说到做到,不仅努力工作,还利用业余时间找了一份兼职,一点点攒钱还债。
林秀琴也改掉了之前的毛病,不再贪图虚荣,开始踏踏实实过日子,还找了一份超市收银员的工作,补贴家用。
王雅也收敛了自己的虚荣心,不再频繁晒奢侈品,而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工作上,业绩也有了明显的提升。
半年后的一天,陈建国和赵兰在菜市场买菜,偶遇了林秀琴。
她穿着超市的工作服,脸上带着朴实的笑容,看到陈建国和赵兰,主动走上前打招呼。
“大哥,嫂子,你们也来买菜啊。”
“是啊,你也下班了?”
陈建国点了点头,语气平和。
“嗯,刚下班,买点菜回去做饭。”
林秀琴的脸上带着一丝愧疚,“大哥,之前的事情,真的对不起,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“都过去了,以后好好过日子就行。”
陈建国笑了笑,没有再多说什么。
看着林秀琴提着简单的蔬菜渐渐远去的背影,赵兰说道:“看来她们这次是真的改了。”
“希望如此吧。”
陈建国叹了口气,“亲情不易,能挽回还是尽量挽回的好。”
虽然之前的欺骗让他心寒,但看到妹妹一家能幡然醒悟,踏踏实实过日子,他的心里还是有一丝欣慰。
又过了半年,王强带着林秀琴,把最后一笔钱还给了陈建国。
“姐夫,谢谢你当初给我们机会,也谢谢你这一年来的宽容。”
王强的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,“现在我们家的日子越来越好了,秀琴也变得越来越踏实,小雅的工作也稳定了,这都多亏了你。”
“不用谢,这是你们自己努力的结果。”
陈建国接过钱,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,“以后好好过日子,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。”
“我们会的。”
王强和林秀琴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那天晚上,陈建国一家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。
小孙子乐乐在客厅里跑来跑去,笑声清脆;儿子儿媳在厨房帮忙打下手,说说笑笑;赵兰看着这温馨的一幕,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。
陈建国端起酒杯,轻轻抿了一口,心里感慨万千。
他曾经因为心软和重情,被亲情绑架,陷入了欺骗的漩涡,差点辜负了身边真正爱他的人。
但幸好,他及时清醒,勇敢地划清了界限,不仅挽回了自己的晚年幸福,也间接挽救了妹妹一家。
他明白了,真正的亲情不是无底线的付出和纵容,而是相互尊重、相互扶持,是在对方犯错时及时提醒,而不是一味地包庇和纵容。
就像他和赵兰,和儿子儿媳,和小孙子之间这样,彼此关心,彼此珍惜,这才是最珍贵、最值得守护的亲情。
窗外的夜色渐浓,城市的灯火璀璨夺目,映照着客厅里温暖的景象。
陈建国知道,他的晚年生活,终于可以真正平静、幸福地继续下去了,而这份幸福,是他自己争取来的,也是值得他用一生去珍惜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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